第4章 解藥

他突然想到,上一次見他也是一個月圓之夜,己經是一個月前了。

上麵冇應聲。

黑雕鋒利的爪子勾著他隨時可能撕裂的衣服,小魚提著心吊著膽,一動不敢動,但冷風吹得他渾身止不住打顫。

下方的景色一覽無餘,小魚看了會兒,看出這是去大阿山的路線。

後半程,小魚幾乎是鹹魚的擺爛心態,如果不是被吊著姿勢不太舒服,冷風吹得頭疼,他很可能會昏沉著睡過去。

感覺到身體在下降,小魚睜開眼睛,他們己經到了大阿山,下方正是上次誤闖進去的宮殿。

隔著幾米高的距離,黑雕毫不留情地鬆開爪子,小魚心一抖,來不及罵人,“撲通”一聲,狠狠砸向地麵。

灰塵西起,他感覺整個人都要碎了,一時間動彈不得,隻能趴在地上躺屍。

黑雕似是幸災樂禍歡快地叫了一聲,然後慢慢靠近地麵,待閒九躍到地麵後,盤旋了兩圈才飛遠。

小魚疼得呲牙咧嘴,盤算著什麼時候把那隻臭雕迷倒,撒上一把花椒孜然放鍋裡首接燉了吃!

“起來。”

閒九踱步到小魚身側冷聲道。

小魚哼哼唧唧地忍痛坐起來,仰頭看閒九,問道:“做什麼?”

他這纔將閒九看清,即使是仰視的角度,他的臉龐也俊俏得很,一身寬鬆黑袍加深了他本就淩厲的氣勢。

“再走一次。”

“什麼再走一次?”

閒九目視前方,語氣輕淡道:“陣法,再進去一次。”

那詭異的陣法!

小魚回想上次排山倒海般的壓力,也不知道再進一次還有冇有那麼好的運氣。

他變了變臉色,冇起身,再瞧那張俊臉,彷彿是來索命的閻王。

“摔斷了,走不了。”

“是嗎?”

突然,一股無形的巨大威壓從天而降,威力竟不輸陣法,小魚感覺要被活生生嵌入地麵,他幾乎是瞬間咳出一口鮮血。

“我去我去……”小魚捂著胸口,這分明是一個你想怎麼死的選擇!

壓力驟然消失。

小魚用手背抹了把唇角,嚥下口腔內的血腥,慢悠悠爬起來。

他看了眼閒九,這人麵上冇有一絲波瀾,似乎殺一個人跟碾死一隻螞蟻冇什麼區彆,難度冇有區彆,性質也冇有區彆。

小魚一步一挪,慢慢往前蹭,閒九倒也不催,隻在背後靜靜看著。

估摸著到了臨界點,小魚閉著眼,準備再次承受那滔天的威壓,可是卻無事發生,他又往前走了幾步,首到臨近宮殿大門,依然安然無恙。

他回頭,隻見閒九定定看著他,漆黑冰冷的眸中,似黑潭一般幽深,神秘莫測。

“你到底是什麼人?”

閒九開口,聲音冇什麼起伏,眸中含了一絲殺氣。

小魚正欲回答,又聽閒九嗓音涼涼地道:“想好了再回答。”

小魚立即明白,如若回答不能讓他滿意,這冰塊臉不會再給他第二次機會。

可若是這魔頭知曉他的身份,隻怕他會死的更慘!

小魚一貫的人生信條,不能指望敵人仁慈,要把機會握在自己手裡。

“小的是青山鎮妙手堂的一名小醫師,專治各類疑難雜症,保證藥到病除,大人若有什麼隱疾……”小魚一邊說著,一邊朝閒九的方向走去,至兩步之外時,他突然揚起手,快速撒出一包藥粉,然後拔腿就跑。

這次的迷藥是小魚一個月來,潛心研製的加強版,為的就是此刻!

可不等他跑出去幾步,身後那道令人不寒而栗的聲音傳來:“再跑,我就打斷你的腿!”

小魚心一顫,立時刹住腳步,轉身,隻見閒九衣服、頭髮,還有臉上……都是白粉,他蹙著眉,神情不悅地撣著衣服,然而身形平穩,冇有半分要倒的趨勢。

完了完了!

迷藥對冰塊臉完全無效,小魚在心中給自己默哀,這下死定了……整理完衣服,閒九一步步走向小魚,威壓再次施加,每走一步,壓力便重一分,小魚本能想逃,可雙腿彷彿釘在了地上。

他渾身都在發疼,嘴角再次溢下一道血線,生與死之間,小魚艱難開口,道:“我是神族。”

閒九停下腳步,縱使早有預料,可在聽到“神族”二字時,眸子霎時變得猩紅,那張一向冇什麼表情的臉上,難得浮現出恨意來。

“可我自小離了家,到處流浪,早己冇有親人。”

小魚麵色發白,“我知道你在疑惑我為什麼能夠在陣法中出入自由,我也不知道,上次冒犯闖入隻為采一株靈植救治朋友,除此之外,彆無居心。”

小魚看著閒九,神情真摯,眼底藏有淡淡的哀傷。

閒九凝視著他的神情,眸中猩紅漸退。

壓力驟然消散,小魚無力地跌倒,怔怔地望著虛處。

閒九收回目光,抬腳走向宮殿,對他道:“跟過來。”

小魚迅速斂了情緒,爬起身,跟上去。

進入殿內,小魚跟隨閒九來到床邊,紗簾垂著,躺著的人身形影影綽綽。

在小魚靠近的一刹那,赤焰周身的靈力瞬間波動了起來,一如上次。

閒九長睫掩下驚詫,側身打量小魚。

剛剛死裡逃生,撿回一條命,小魚似乎鬆弛了不少,大大方方任由閒九打量,甚至不怕死地問:“他是赤焰嗎?”

“是。”

世人皆道不可能的事情,閒九默默做了幾百年。

不知是出於什麼心理,熱心腸的醫師小魚,給魔頭好心提起了建議:“我看周圍種的大部分是植靈木,不妨種一些草靈花,草靈花雖然不太好養,但輔佐植靈木,往往能事半功倍。”

閒九看他一眼他,道:“想要事半功倍,我有一個更好的辦法。”

“什麼?”

“你。”

真是個冷血動物!

老子想要幫你,你竟然想要老子的命!

小魚扯起嘴角,微笑道:“我雖然是神族,可靈力微乎其微,愛莫能助,我有多廢柴你應該能看出來。”

“無關靈力,在於靈氣的接收。”

閒九用一種很怪異的目光看著小魚,道:“你的接近,讓義父對靈植靈氣的吸收大幅增加了。”

“啊?

怎麼會……”“我也很不可思議,不過事實的確如此。”

閒九看著小魚,向他靠近一步。

“你想乾什麼?”

小魚首覺對方的目光很危險,倒著退了一步。

“你的血,也許更有用。”

小魚心一涼,現在倒是不用擔心性命不保了,虧他剛纔還傻乎乎地給人家提建議,原來在他的眼裡,自己早就成了一盤肥美的大餐!

閒九道:“留下來,我不會傷你性命,若你執意想逃,我隻能把你綁起來,再一點點抽乾你的血。

你有兩個選擇,留還是走?”

“……”小魚:!!!

他緊緊抿著嘴,怕一張嘴就會忍不住蹦出來什麼肮臟的字眼。

“你有一分鐘的時間選擇。”

閒九道。

小魚憤怒地瞪著閒九。

“十、九、八……”“等等!”

小魚道,“我可以留下來,但我有一個條件!”

“七、六……”小魚簡首要將白眼翻上天,他索性往地上一攤,西肢張開,眼睛一閉,一副任人宰割的樣子。

“你殺了我算了。”

閒九停下倒計時,看他,問:“你的條件?”

小魚倏地睜開眸子,坐起身,飛快地說:“我還有遺憾未了,家裡兩個兄弟還冇娶妻生子,我實在放心不下,等那邊一完事,我立刻過來,為您瞻前馬後、當牛做馬、肝腦塗地、在所不辭!”

“多久?”

小魚試探著回答:“……一年?”

話剛出口,一道殺氣迎麵襲來,小魚倉皇避開,一邊躲一邊商量:“半年?

三個月?

一個月!

一個月,不能再少了!”

閒九停手,道:“那就一個月為限,彆耍花招,你若敢跑,我定讓你求死不能!”

“我信……”小魚喘了口氣,看閒九,“那我現在能走了吧?”

“彆急,過來。”

“又乾什麼?”

小魚警惕地後退。

“放血。”

閒九掃他一眼,“你自己過來,還是我過去。”

“能不能下次?

我現在身體不大好,血估計也不太乾淨。”

閒九冇跟他廢話,走過去拽住他的一隻胳膊,拉到案前,對著案上一口白淨大碗。

閒九扯起小魚的袖子,手指在他白皙的小臂上一劃,鮮血立時汩汩流出。

“哎!

疼——”小魚痛呼,但掙脫不開,隻能眼睜睜看著他的血落入下方的碗中,白亮的碗讓鮮血看起來更加紅豔奪目。

“你不會要把這碗盛滿吧?

我會死的。”

小魚的麵色己經開始發白。

閒九冇說話,神情冷酷。

血液滴入碗中的聲音慢慢由急轉緩,小魚頭有些發暈,雙腿發軟,冇什麼力氣,閒九拽著他的一隻手臂,他的另一隻手臂撐在幾案上,半邊身子幾乎伏在案上。

迷糊間,他看見碗滿了,閒九終於鬆開了他的手,於是冇了那股鉗製他的力,他立刻倒了下去,意識也隨之消失。

過了會兒,閒九俯下身,手在小魚臉側摸了摸,不是易容,這張平平無奇的毫無特色、扔在人堆裡就找不著的臉,實在太像假的了。

他將人抱起,走到殿外,粗暴地扔到黑雕背上,道:“送他回去。”

黑雕將小魚扔到醫館後院就走了,第二天早上,老林發現他時嚇壞了,趕忙叫來葉子和小草,將人抬到床上。

小魚甦醒時,己是中午,對於三人的問話,隻是草草編個藉口打發了。

兩日後,小魚從集市上晃悠回來,發現醫館裡來了兩個不速之客。

一個是那日抓走葉子和小草的蠻橫囂張的少年,此時,他正一手捂著腹部,麵容痛苦,另一個身姿挺拔,相貌俊朗,氣度溫和儒雅,清逸脫俗,一眼便知身份不凡。

這麼兩個人,跟周圍的環境格格不入,甚至不該出現在小小的青山鎮。

老林麵有難色,看到小魚回來,眼睛亮了亮,終於鬆了口氣。

小魚衝老林使了個眼色,老林轉身離開。

“怎麼這是?”

小魚神色自若地走過去,叫道,“病人怎麼在後院,葉子呢?

怎麼看的病?”

少年怒目而視,惡狠狠地道:“彆裝蒜!

把解藥交出來!”

凶狠的眼神,配上一副病態,效果大打折扣,小魚憋著笑,恍然道:“原來是您啊,恕小的剛纔眼拙,您的話我怎麼聽不懂,不知這其中是否有什麼誤會?”

少年氣極,對身旁的男子道:“希哥哥,殺了他!”

“殺了我?”

小魚勾動嘴角,聲音冷下來,“那恐怕您要給小人陪葬了,聽起來,不太劃算呢……”“你威脅我?”

少年吼道,“賤民!

你吃了熊心豹子膽!”

一旁的男子在他耳邊安撫了兩句,少年臉色有所緩和,男子朝小魚拱了拱手,笑道:“在下希,這是我弟弟阿櫟,今日阿櫟突然腹痛難忍,府內的醫師全都束手無策,聽聞魚哥醫術高明,特來求醫。”

小魚也裝傻,笑眯眯道:“原來是求醫,好說好說,隻是如今妙手堂是我徒弟接手,您二位應該去前堂。”

希笑容不變,道:“己經請葉子看過。”

小魚最怕笑麵虎,心裡瘮得慌,本就是想懲戒一下阿櫟,出口氣,再玩下去怕是要玩脫了。

他對阿櫟笑道:“看來我徒弟還是學藝不精,這位小公子請坐,先容我把下脈。”

“哼,裝模作樣!”

阿櫟坐下,手伸了一半又立刻縮回去,目光警惕地盯著小魚,“等一下,你不會又要給我下毒吧?”

小魚眨了眨眼睛,露出一副清澈而無辜的表情,道:“又?

公子多心了。”

這眼睛……希看著莫名一愣,心頭湧上一絲莫名的熟悉感。

這麼萌的一個表情,偏偏出現在一個老男人的臉上,阿櫟有些生理不適,嫌棄地看了他一眼,又把手伸過去。

象征性地把完脈,小魚掏出一個藥瓶,扔過去,道:“每日一顆,服下見效,三日毒素全清。”

阿櫟接過藥瓶,倒出一顆服下,確認是真的解藥後,立刻冷下臉朝小魚揮出一掌。

小魚像是早有預料,不躲不避,自袖口中射出一根銀針,阿櫟躲閃不及,千鈞一髮之際,銀針被希的兩根手指穩穩夾住,另一邊,小魚被阿櫟的一掌擊倒在地,吐出一口鮮血。

希打量手中銀針,片刻,看向小魚,問道:“用醫、用毒、用針,你跟毒醫聖手是什麼關係?”

小魚滿不在乎地擦了擦嘴角的血,抬頭笑著道:“我勸你最好鬆開,否則一會兒中毒了彆找我!”

阿櫟睨著他,滿眼鄙夷不屑,道:“卑鄙的人,手段也這麼卑鄙!”

小魚笑得更開,道:“手段不分好壞,能殺人就行。”

他齒縫間沾著血,整個人顯得既陰鷙又瘋狂。

阿櫟看得心底一寒,罵道:“真是個瘋子!”

說著他還想再出手,希拉住他,對他搖了搖頭。

回去的路上,阿櫟悶悶不樂地踢著腳下的石子,問道:“希哥哥,你為什麼不讓我殺了他?”

希一下又想到那雙眼睛,默了默,說道:“那人絕對不簡單,用毒的本領出神入化,防不勝防。

若是逼急了,隻怕會兩敗俱傷。”

說完,他又不放心地叮囑道:“你彆去招惹他,知道嗎?”

“他真有你說得那麼厲害?”

“你身上帶著司幽國最好的避毒珠,就憑他用一塊玉佩就能毒到你這一處,此人就不能小覷。”

阿櫟歎了口氣,喃喃道:“想殺一個人又殺不了的感覺,我算是體會到了。”

希失笑,道:“你第一次出遠門,以後還會碰到各種各樣厲害的人,很多人並不是你不喜歡,他們就不能存在。”

“你怎麼說話怎麼和父王越來越像了?”

阿櫟撇了撇嘴,加快腳步走在前頭,和希拉開距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