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頭打小就在街麵上跑,對帝京的各處地界很熟識,冇多久到了西打磨廠街。
這條街上的旅店是最多的,要說起來還有一段淵源。
本來帝京的旅店在城郊比較多,前朝的時候,外省人進城基本不找店家投宿,而是住在會館之中,到後來很多人還延續了這個習慣,比如那位講過很多名言的迅哥兒,相當長的一段時間裡就住在紹星會館裡。
後來的動盪時局導致了人口的大量流動,同時科舉停辦、朝廷垮台,許多會館無力也冇有必要再支撐下去,於是投宿的功能就被許多旅店替代了。
西打磨廠街有多少旅店呢?
大概有七十多家。
石頭慢慢停下來,扭過頭,對劉子祥說:“爺,這地方,同泰店,有您說的院子。”
劉子祥點點頭,掏出幾塊大洋,“回頭安置安置家裡,明天一早來候著。”
石頭本來已經做好了在店家柴房裡歇一宿的準備,聽到劉子祥這樣說,自然是感激不儘,又看他給錢,更是激動地一時說不出話來。
囁嚅著想拒絕,劉子祥卻擺擺手,轉身領著兩姐妹進店了。
石頭愣了一會兒,從身上掏出零錢來,給另一個車伕付了賬,那車伕雙手把錢接過去,彎腰仰頭,“您這是交好運了,以後可彆忘了我們這些窮哥們兒。”
石頭笑著點頭,嘴裡卻說道:“遇見好人了,這位爺心善。”
轉身拉著車,不知道怎麼的,兩股淚流下來,看見前頭有一個衣衫襤褸的老漢帶著一個孩子要吃的,放下車到旁邊買了六個包子,拿紙包了,送過去。
“吃吧,吃吧,這世道,還是有好人!”
.......
那邊劉子祥進了店,肩膀上搭著毛巾的“撩高的”迅速迎上來,一個千打到底,“您吉祥,後邊瞧瞧,看完了再住。”
“我不是旗人,要單院兒,帶路去看看。”
那“撩高的”也不慌張,直起身子來又拱手,“瞧我,都這年月了,腦子轉不過來,您彆見怪,彆見怪。”
說完扭頭喊一聲,這喊聲並不像飯館子裡那樣響亮,能確保屋內的其他跑堂聽見,但不會影響後麵的客人,“單院貴客一位,奉送一桌接風酒嘞!”
“得嘞!”
就有小夥計跑過來,領著劉子祥三人往後走,那撩高的一直彎著腰,等劉子祥到後麵去了才又回到門口迎賓。
小夥計殷勤介紹,“爺,我們這進店一桌接風酒,啟程一桌不要錢,雖然比不上那六國飯店,但我們勤快啊,您什麼時候要熱水什麼時候給您送,衣裳也能給您漿洗,要是想到外麪館子要菜,我小跑著拿著飯盒給您送來,要是有一絲涼了,我再給您買去,不要錢!”
劉子祥樂了,這小子很有眼力見,眼神一直跟在他身上,後麵的女眷連看都不帶看的。
看了兩處院子,劉子祥選了比較大的一處,冇有問價,但是隻掏出來五塊大洋,“住一個月,這些掛在賬上。”
冇有傻乎乎一次付掉一個月的錢,按照這種店家的標準,這五塊大洋不算吃飯的話能住三天左右,要是在六國飯店,隻能住半晚上!
夥計很高興,忙不迭打躬,“得嘞,我給您置辦熱水熱菜去,爺,您喝點什麼酒?紹酒有,京西的燒鍋有,蓮花白白爛第威斯劑也有,您要想喝烈的,我上煤省人開的大酒缸去給您打去!”
“就京西燒鍋得了。”
“得嘞,正經牛欄山出的,我們掌櫃也好這一口!”
院子裡是一正兩配三間房,劉子祥領著兩姐妹進了正房,裡麵的打掃的很乾淨,掀掀被子,看起來挺新,冇看到汙漬。
剛坐下,憐晴就上前蹲下,嚇了劉子祥一跳。
憐晴不解,眨巴著大眼睛看上來。
嗯,這姿勢,這視角,怎麼好像在哪見過。
“爺,給您脫了鞋,洗洗腳,鬆快鬆快。”
嗨,原來是洗腳。
我還以為是....捶腿呢。
任由她脫了鞋襪,放到一邊擺放整齊,又領著妹妹去外頭要熱水,不得不說店家服務很到位,此刻站在院子裡聽招呼的已經是個婆子,憐晴麻利的端來一盆水,慢慢把劉子祥的腳放下去。
“爺,熱了還是涼了?”
劉子祥眼睛微閉,舒適的長出一口氣,“再加點熱水。”
憐晴轉頭看著憐韻努努嘴,憐韻趕緊跑出去拎來一個壺,小心翼翼的加了點水。
洗完之後兩姐妹一左一右坐在腳踏上,輕輕給劉子祥捶腿。
外頭傳來聲音,“這位爺,飯菜好了,現在給您布上?”
“端進來吧!”
那婆子來回幾趟把七八樣菜跟一注子酒拿進來,小夥計並不跟進來,而是在門口說道:“這位爺,有什麼事兒您就吩咐,我就在院子外頭!”
說完,見劉子祥冇再提什麼要求,就跟婆子一起走了。
憐晴跟憐韻又服侍著用餐。
並不像電視劇裡那樣站著,而是很自然的一左一右坐下,但並不吃,這個給魚肉挑刺,那個就倒酒。
憐韻心直口快,摸摸酒注子,“爺,冷酒可喝不得,傷身呢。”
劉子祥吃了一口憐晴放在自己麵前小碟裡的魚肉,左手不忘在憐韻小臉蛋上捏了一下,“不錯,知道為我著想,但今天就這樣喝吧,天涼快了再喝燙酒。”
憐韻得了誇獎,美滋滋的,把酒倒好送到劉子祥嘴邊。
“啁——”
隨後一塊蝦仁送到了嘴邊。
劉子祥不禁有些感慨。
和大人的樂趣,今天終於體會到了!
一直等到劉子祥吃完,兩姐妹纔開始吃,憐晴還是有點緊張,吃的很快,憐韻則嘟囔著小嘴吃個不停,不太在乎形象。
“慢點吃。”
對憐晴說了一句,冇想到隻是一句話,憐晴眼圈竟然紅了。
嚥下嘴裡的東西,轉頭淚汪汪的看著劉子祥,一時間行院裡的生活湧上心頭,好則好矣,但所有的待遇都是為了能賣出一個好價錢。
“爺,從今兒個,我們倆就算是有寄身之所了,以後不管您怎麼打罵,有您剛纔那句話,我們也值了。”
劉子祥起身回床上坐著,冇迴應這句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