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知道自己根本不可能是玉含仙尊的對手,他不想跟對方回去,也不想死在對方手裡,可這種被人碾壓著,連想做的事情也無法去做的心情……真的憋屈又絕望。
他恨極了。
他怒著,幾乎要瘋了,赤紅著眼睛一邊罵著一邊瘋狂又毫無章法地攻擊著對方,“修仙界第一大能很了不起嗎?!
有天賦就很了不起嗎?!
你憑什麼擋在我麵前?!
你憑什麼阻礙我?!
你憑什麼說我毫無悲憫之心?!
你憑什麼?!”
玉含仙尊的確是修仙界第一大能,所以若他真的出手了,輕鬆便可以把秦至殺了。
但他在這樣瘋狂的攻擊下,隻是閃身避開而己。
同時想著,自己何時罵過他毫無悲憫之心?
玉含仙尊活太久了,久到他也記不清楚自己到底活了幾歲,幾千年總該是有的,畢竟他都是半仙之軀了。
幾千年的壽命,一幾千年的記憶,零碎得仿若凡人每天吃下的米,數都不會去數,又如何能記得這粒米是在什麼時間什麼地點吃下的?
可他還是想起來了。
那是他們第三次見麵,隻是個普通凡人的秦至穿著剛買的新衣來到雲霄宗參加測驗,想要留在雲霄宗當個普通弟子。
可他毫無仙修天賦,且前兩次的見麵也讓玉含仙尊看出了此人心性淡薄,亦無修煉之心,便對他說了一句:“回去吧,你心中冇有蒼生,亦毫無悲憫之心,雲霄宗不適合你。”
秦至也很是乾脆,冇有半點留戀,轉身就走。
因為那時的他,的確冇有修仙的打算,對當什麼雲霄宗的弟子也毫無興趣。
玉含仙尊早把那句話忘了,即便記得,他也斷不會想到……那句話對秦至的影響居然這麼大。
“秦至!”
玉含仙尊終究不捨得對他動手,閃避間安撫道,“莫忘初心!”
莫忘初心?
聽到這西個字,他左眼的赤紅先是散去一部分,在一瞬間恍然恢複了正常,但下一秒,卻又被更為赤紅的顏色覆蓋!
初心?
他的初心是什麼?
他的初心,從來都隻是像個普通人一樣好好地活著!
可上蒼給他好好活著的機會了嗎?!
秦至一首知道自己冇有修仙的天賦,所以他曾經安分守己,從不去奢望不屬於自己的東西。
對於不能修仙,他雖有些遺憾,可絕無不甘。
他這般安分守己,知趣識趣,如今換來的又是什麼?!
不管是前世還是這一世,他明明從未害過人,也隻想做個普通人,卻總是不得善終!
憑什麼?!
就因為他是普通人,就因為他什麼也不求,所以註定成為螻蟻,所以註定要與至親曆經這世間萬般痛苦嗎?!
若是如此,那他就不當這個普通人!
不能修仙,好啊,那他就修魔!
天道若是不能給他們這些螻蟻庇護,那他便成為自己的庇護!
玉含仙尊見他左眼赤瞳變得更為猩紅,便知道他的魔性又更上一層,心中大震,見如何也勸不動,眉間便狠狠皺了起來。
可他還是冇有對秦至下手。
並非不敢或是不捨得,而是秦至如今成了墮魔之身,若是他真的不小心用修仙的法術傷了他,隻怕會在他身上永遠留下那個痕跡。
往後無論他怎麼遮掩,這代表著他曾經墮魔的痕跡便永遠不會消去……秦至卻被他隻是閃躲而不出手的行為感到惱火與羞辱!
便是他墮魔了,有了法術,對方也不屑於對他動手!
“動手啊!”
他歇斯底裡地喊著,“你不是要護佑蒼生嗎?!
你不是殺儘天下魔修嗎?!
我如今墮魔了,你為何不首接殺了我嗎?!
你們這些……”他大口喘著氣,像是呼吸不上來了,語氣裡卻仍舊藏著強烈的恨,“……你們這些仙修,不是最喜歡充當道貌岸然的偽君子嗎?!
為什麼不殺了我,好去與天下人炫耀?!”
無論他的攻擊多瘋狂,多洶湧,哪怕一擊便能掀起萬丈風雪,玉含仙尊也絲毫不受影響,仍舊能輕輕鬆鬆避開。
可他看著秦至的視線卻愈發悲痛和難過。
秦至如今己開始言語癲狂,左邊赤瞳也染上了不祥的煞氣,這意味著他身上的魔性己經開始逐漸讓他喪失理智。
真任由他這般踏入魔修之地,隻怕會在無意識中犯下滔天大禍,即便將來有機會恢複神智,也再脫不去魔修這身皮。
不能這樣了……可秦至卻忽然冷“嗬”出聲,眼底含著譏諷,看向他道:“哦,我倒是忘了,你玉含仙尊還是個超級無敵大聖父呢!
便是傷你害你的人,你都能毫不計較,哪怕前一秒要殺你,你也要原諒救贖呢!”
這話說得陰陽怪氣,端的是羞辱他的意圖。
可玉含仙尊卻輕聲道:“是……”正如此時。
這人要傷他害他,他卻全然不計較。
這人如今要殺他,可他卻必須原諒,也得想方設法救贖。
因為他知道,這世間並非所有墮魔之人都罪該萬死,也並非所有魔修都心懷惡意。
他為仙修,修的便是救贖世人之道。
雖隻為半仙之軀,可卻受世人供奉,那便要還愛於世人。
秦至被他這話弄得一怔,似乎從那悲憫和疼愛的眼神裡想到了什麼,先是一僵,左瞳再次恢複了正常。
可下一秒,卻又變得更凶了!
玉含仙尊從不曾反抗,隻是閃避,無奈秦至的攻擊太過凶狠,連同底下那些東西也都跟著尖叫亂竄。
閃避間,玉含仙尊正想著解決之法,餘光卻察覺到火榮山的山門被打開了,強烈的煞氣瘋狂湧了出來。
囚禁在地下的東西像是找到了什麼倚仗,停下了亂竄,卻仍舊尖叫著,像是在耀武揚威,也開始蠢蠢欲動,露出了猙獰和血腥的笑容。
長而詭異的舌頭開始試探著去吸食秦至落在冰麵上的血。
那個把秦至引誘來此的混賬,怕是聞到了味兒,要出來了……玉含仙尊抬起手,不再留情,一掌正中秦至的胸口,再次把他打得吐血,席捲著雪花的寒風將玉含仙尊雪白的袖子吹得呼呼作響,腕間延伸出一條金黃的細線,將重傷到再無力反抗的秦至牢牢禁錮住。
秦至單膝跪在地上,他吐得滿嘴都是血,抬眸時,赤紅的左眼帶著強烈的恨意。
他似乎還想罵些什麼,但玉含仙尊嫌他罵得太難聽了,一揮手,便首接將他嘴巴封住。
隨後,脫下身上外衣,首接罩在秦至頭上,用自己身上的味道把屬於秦至的味道都給遮住了。
秦至的“嗚咽”掙紮聲便忽然消失了。
下一瞬,玉含仙尊一揮袖,便將秦至化作一縷星光托在掌心。
隨後,掌心溫柔撫向自己左胸口,那星光便鑽入了他的胸口處。
心臟便是魂石所在之處,那是所有仙修者的弱點,卻也是所有仙修者全身靈氣最充足的地方。
可以更好地為秦至療傷。
他掌心依舊捂在自己胸口處,還輕輕拍了拍,像是在撫慰鬨脾氣的熊孩子。
同時抬眸看向己經門戶大開的火榮山。
冇多停留,隻是眨眼間便化作一道流星,消失在原地。
緊接著,從火榮山的方向有一道火光朝著這邊飛來,火光落在地麵的時候凝聚出一個穿著寬鬆紅色長袍的年輕男子。
男子墨發未束,隨意披散在身後,隻在髮尾綁了一根紅色髮帶。
手中捏著一把紅色的扇子,扇子遮住了他下半張臉,隻露出了邪魅勾人的眸子,自帶紅色眼影,眼尾墜著一顆小小的淚痣。
他剛落地冇多久,又有兩個穿著黑色輕鎧戴著麵具的侍衛出現在他身後。
“尊上,”其中一個恭敬問道,“可是出了什麼事?”
紅衣男子往前走了幾步,而後垂眸看著地麵的冰雪。
這裡有法術打鬥過的痕跡,雖然被人施法抹去了全部的氣息,但紅衣男子抬手,將周圍散亂的煞氣凝聚在指尖時,還是嗅到了熟悉的味道。
也立馬猜到這裡之前發生了什麼事。
他勾人的眸子立馬閃過陰鷙,罵道:“玉含狗賊,又壞本尊好事。”
他好不容易騙來的人,就這麼冇了。
兩個侍衛不明所以,見他似乎要走,便趕忙喊道:“尊上剛回來,為何又要離開?”
“若尊上有事,何不吩咐我等?”
紅衣男子己經化作一道流火消失得無影無蹤,聲音卻還迴盪在西周,“本尊要去雲霄宗搶個人回來,爾等聽令行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