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爛泥

寒湛湛的夜籠罩了整個西戎,裹挾了初春的寒意,呼嘯陣陣,仔細看或許能發現幾片雪花。

一夜之間,剛發芽的幼草要麼被烈火灼燒,要麼被人蹂躪入泥,西戎被踏平,大業的軍隊駐紮在此。

幾日前,西戎大草原上瀰漫著新春的氣息,一堆一堆的篝火旁將士們圍在一起烤羊腿,歌唱著本地民曲,其樂融融。

束著馬尾的少年臉上蹭了灰,笑盈盈地拿刀割下肥碩的羊肉遞給旁邊的女孩:“白沂,你嚐嚐。”

祝白沂的臉上映著火光,一雙媚人的狐狸眼好似無光,卻含有笑意,伸手拿過他手上的肉,咬了一口,口中含糊道:“確實不錯。”

她似乎又想到了什麼,拿過火架的羊腿起身:“溫以恒,我去給師傅送點。”

“將軍就愛這口。”

溫以恒接了一句。

白虹將軍的營帳外,祝白沂躊躇,夜空裡閃爍著五彩斑斕的煙花,她往西方瞧去,正是她出生的地方,西戎宮。

宮裡現在應該很熱鬨,貴人們舉辦著宴會,燈火閃爍,以靈蛇為髻,以薄紗為裳的憐人奏樂起舞,天倫之樂。

眾人迷離之際,大業的將士拔劍首入,西戎在毫無防備的情況下,被殺的片甲不留。

皇族被囚,戰士被斬於馬下。

那從騎雜杳,傳叫風聲,踏毀了這平整勻纖的草地。

畫麵再一轉,十八歲的姑娘衣裳臟破,臉上濺了不少血,有氣無力的躺在乾草堆上。

忽見束髮銀甲的將軍跪在地上,月光照亮著她。

姑娘眯著眼仔細瞧,卻發現黑夜裡融入一位男子,手持長劍,二人不知道聊什麼,男子拔劍刺入她的胸口,姑娘用儘最後的力氣:“不要!

師傅!”

祝白沂從夢中驚醒,撫著胸口喘著粗氣,心中仍有餘悸。

牢房裡偶爾能聞到刺鼻的血腥味,亦或是聽到驚魂的哭喊聲。

不過幾日,就有人習以為常。

不久,祝白沂的視線裡出現了幾雙黑色履鞋,在緩緩往上瞧去,身穿鐵甲,腰間掛劍的將士,為首人神情嚴肅,牢房驟冷。

昨日這群人接走三公主祝綰最後被軍中將士淩虐至死,這些將士饑渴難耐,對美色抵製不住。

“我等奉命抓人服侍主上。”

為首的人不等其餘人慌張,“西公主何在?”

祝白沂往旁看了幾眼,曾經受人敬仰的貴主子蜷縮在一起,衣不蔽體,髮髻淩亂,落魄至極,麵對這樣的恐懼,她們畏葸搖頭。

這些高高在上的妃嬪平日裡花團錦簇,如今好似一攤爛泥,和自己冇兩樣。

惡人有惡人磨。

祝白沂隻能想到這句話。

她不禁諷笑,起身道:“我。”

為首的人打量她幾眼,雖然穿著囚服,臉臟頭髮亂,但骨子裡嫵媚的氣質卻能見得。

“江楓,帶她去梳洗。”

“是。”

江楓領著她出了潮濕的牢房,進了另一個帳子。

很快有一個身形窈窕的丫鬟走進,撩開帳簾,祝白沂隻是淺淺向外一瞥,就見數位侍衛左右巡邏,一隻蒼蠅也飛不進來。

單單一眼,祝白沂將目光收回。

翠衣丫鬟將拿來的衣服和首飾擺在桌上,又派人端來一盆水,招手讓祝白沂坐過來:“姑娘坐過來。”

祝白沂冇應聲,邁著步子走來,翠衣丫鬟便給她擦臉邊說:“姑娘不必害怕,靖北王冇眾人說的那麼可怕。”

祝白沂當然不害怕,隻不過軍營這種重要的地方,怎會有女眷?

丫鬟看出她的疑惑,抿唇笑道:“我知道姑娘在想什麼。”

丫鬟一麵給她梳著髮髻,一麵繼續說:“我是萬勝將軍的小妾,我叫楚般嫿,姑娘叫我般嫿就好了。”

“般嫿般嫿,般般入畫,真是個好名字。”

祝白沂象征性地誇了一句。

“將軍也是這般誇我的。”

祝白沂冇理她這句話。

她岔開話題:“靖北王喜美色?”“英雄難過美人關。”

楚般嫿說起話來眸中帶笑,**裸將她這個擋住萬勝將軍的美人展現出來。

祝白沂若有所思的點點頭,抬眼瞧著鏡子裡的自己,青絲被綰成朝天近香髻,彆在發間的金釵銀簪是她平日裡碰不上的,身上的囚服換成襦裙。

仔細打扮一番,稱得上是楚楚動人,國色天香。

死之前穿好看點,也算完了祝白沂的願,楚般嫿這麼想來,讓江楓將她送走。

靖北王的帳中點了一盞燈,忽明忽暗,侍衛撩開簾子,夜風不經意間竄入,吹得台上的火燭跳躍。

祝白沂環顧著西周,帳子敞亮卻不見過多的奢華物什,更不見有睡過的痕跡。

卻見藤椅上還搭了一件緋色的薄紗,很眼熟,三公主祝綰的衣裳。

思考之際,帳外傳來兩道男聲。

“大人,周副帥又派了姑娘來。”

“你也跟著他熱鬨?”“屬下知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