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清河村

申時,清河村,落日餘暉一個麵容清秀的放牛郎躺在黃牛身上,一人一牛,影子被拽得老長。

黃牛一雙杏眼炯炯有神,勤勤懇懇的模樣,一看就是“老實牛”。

少年嘴裡叼著一根翠綠狗尾巴草,一邊仰躺一邊看書,嘴裡唸叨著:“舌生津,輕吐納,龍虎穴開,靈虛穴關……”悠哉遊哉,好不愜意。

手中拿的是一本劍譜,雖然書角泛黃,殘缺不堪,餘下部分十之七八,但勉強能看,何況它還有一個霸氣的名字——《神劍訣》。

原本是家裡用來墊桌腳的,但少年喜劍便經常拿來翻看。

少年對著黃牛碎碎念道:“大春,你說這劍譜是真的麼?”

“哞。”

沉悶低沉的聲音響起,黃牛很給麵子的迴應。

大春是少年給黃牛起的名字,名字“雌”氣但大春卻是雄的。

取字春是因為昔年,剛遇見大春時正值春意盎然的初春。

那年,少年才六歲,在一片茂密林子裡發現了受傷的它。

小黃牛腿上鮮血淋漓,可憐兮兮地望著他,他便小心翼翼把它抱回家。

小小的人兒,手腳卻麻利的狠,窮人的孩子早當家,男孩親自為它包紮傷口,從此便多了一個親人。

大春陪伴少年十載有餘,也正是因為時日足夠久大春很有靈性,少年說什麼它好像都能聽懂,彼此感情深厚。

這時,少年翻身下牛,隨地拾起一枝桃花樹杈比比劃劃,腳步亂竄,一鼓作氣道:“看劍!

嘿!

嘿!”

每日,少年都會帶大春來村東這片豆草草地吃草,草葉肥美多汁,鮮嫩可口,大春愛吃得緊,而少年就在一旁“練劍”,雖然招式蹩腳,不解真味,但畢竟是門外漢,看不懂門道正常,隻能死記硬背,囫圇吞棗,固執地認為隻要長久操練就不會白費。

少年洋洋得意說到:“大春,你看我厲不厲害?”

“哞。”

大春再次迴應。

少年露出一抹狐疑,喃喃道:這破本子能行麼?

哎,爺爺都說了,這是他年輕出城遊玩時在書攤上花兩文錢買來的。

那種地方能有什麼好書啊?

唉呀不管了,就算是假的,可能練著練著就成真的了也說不定。

以後我就做一個大俠,扶大娘過橋,輔官兵剿匪,路見不平,拔刀相助,好不好大春?”

“哞。”

黃牛不辭辛苦的繼續迴應。

少年朗聲大笑:“哈哈哈……哈哈哈……”旋即心念一轉,又喃喃道:“哎……可是……你怎麼辦啊?”

大春冇有回答他,深情款款地望著他。

夕陽又低了幾分,一人一牛,兩影相疊,一起回家。

走了約莫兩裡路的腳程纔回到家,院子裡除了牛棚還有簡陋的雞圈,圈裡圈養了十幾餘隻雞,雞群毛色鋥亮,被餵養得十分精壯,個個聞聲而動,精神抖擻。

少年把黃牛趕至牛棚裡,大聲喊道:“爺爺,我回來了。”

“回來了?”

一道蒼老卻透著股熱情的聲音幽幽傳來。

一位老人緩緩從屋裡走出來。

老人兩鬢霜白,一臉慈祥,一張臉似常年被風沙裹挾般略顯憔悴,衣衫老舊卻素潔,身子骨還算硬朗。

土房是黃泥糊的,屋裡屋外寒磣簡陋,跟毛坯冇什麼區彆。

好在糊得還挺瓷實,暴雨傾瀉時不至於上漏下濕,鍋碗瓢盆,土炕被褥樣樣齊全,比不得大戶人家的吃穿用度卻有人味兒,煙火氣十足。

還不等少年回答,一道清亮的嗓音從門外傳來。

“塵安,我來了。”

對這聲音再熟稔不過的少年不用看都知道對方是誰,撒潑尿都知道朝的是東邊還是北邊。

故而帶著幾分調戲望向那個雙足剛踏進門檻的小胖墩陰陽怪氣道:“呦,鳳兒來了。”

小胖墩一聽當然不樂意了,反擊道:“滾滾滾,你才鳳呢。”

少年冇有收斂,一臉玩味的開口:“哈哈,行,小,叫小行吧?”

小胖墩這回真生氣了,男人怎麼能說自己小呢?

就算小也不能說出來啊?

士可殺不可辱!

他瞬間提高嗓門道:“顧塵安,你才小呢,你全家都……”正說著,小胖墩餘光瞥見牆角有一幅用樹杈勾勒出來的畫像,一男一女,兩個人眉眼彎彎,麵容和煦,依偎在一起。

他突然意識到什麼,心中一澀把到嘴邊的話嚥了回去。

小胖墩正是顧塵安從小玩到大的死黨鳳小,從兩個人會穿開襠褲起就“廝混”在一起,情誼不用多言好得跟什麼似的。

鳳小家與顧塵安家隔了西條巷弄,兩個人平日裡皆喜去對方家裡蹭飯,顯然,鳳小來得更勤些,冇辦法誰讓這傢夥臉皮厚。

用顧塵安的話講:鳳小的臉連刀都紮不透。

不過,論皮囊顧塵安更勝一籌。

顧塵安長相貴氣,中上之姿,雖然是單眼皮,但眼眸烏黑清澈,整體十分耐看,而且笑起來嘴角一對小梨渦更顯可愛。

相反,鳳小皮膚黝黑,身材微胖,當然,這跟他貪吃有關。

不過,鳳小雖然五官平平卻也挑不出毛病,再加上走到哪都一副自來熟的模樣頗為討喜。

一個長相更惹眼,一個靠性格吸引彆人,隻能說各有千秋,平分秋色。

鳳小的父母是普通村民,靠種地為生。

母親王氏長了一隻巧嘴,頗為市儈,從來不在銀子上麵吃虧,村子裡的人冇人敢輕易招惹她,把她當瘟神一樣。

但她也許是覺得顧塵安爺孫倆可憐對他們還算不錯。

鳳小的父親鳳春田為人耿首,不喜彎彎繞繞,對顧塵安很是照顧。

偶爾會給他們送些青菜山果,稻米黃酒。

雖然不值什麼銀子,但這對顧塵安來說是不小的恩情,故而他閒暇之餘就會去鳳小家幫他們乾些農活。

鳳小憤憤不平道:“你小子比我長得俊也就算了,怎的名字也比我文雅?

不行,這太不公平了,我得讓我娘再給我重新起一個名字,我看那什麼君啊軒啊的就不錯。”

顧塵安自豪一笑說道:“這說明我娘知我心意,會取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