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喜可曾怕過捱打?

忽然人群作鳥飛散。

剛纔還水泄不通的地方,王喜覺得自己身體一輕,頭上的大手彷彿也放開了,他看著前麵幾個年輕人,隻覺得衣袍華麗,麵容清秀,帶著一些出塵,超脫世俗的氣質。

那些人慢慢走來,朝著剛剛摸王喜頭的人拱手一拜,便開口說道:“不知上宗來此,有失遠迎,切莫怪罪。”

王喜這才抬頭瞧見,那大漢棱角分明,長髮飄逸在後,衣袍極大,袖口挽住,一點金邊露出。

那大漢也是回了一禮道:“我也是突然到訪,並無打擾之意。

受宗主所托,來此驅逐廣寒散人。”

“上宗來此莫怪了我等失了禮數,家父己備好酒宴,請上宗賞步,若是有我等可代勞的,定儘全力!”

錦衣公子說完,右手往前一攤,做出請的手勢。

大漢冇有出聲,略微像是思考了一下,便向前走去,走時順帶把手放在王喜頭上,王喜就這樣被人推著走,王喜隻覺得那手放在頭上似乎頂天立地般,自己就該和他同路。

詫異的心思。

走過兩條街,便在一處門院停了下來。

錦衣男子又做了個請的手勢,眾人又往門內走去。

王喜隻覺得來到了一處大院,阿姐也經常帶自己逛街,可這明明記得這是一條死路,可現在竟然出現了一個門,王喜搖了搖頭,又想了想自己應該不會記錯,這裡確實是死路。

阿喜突然心裡警覺,又想起杜大少爺的話‘城中有修士收徒,禦劍長空,極極有錢...’王喜突然停住腳步。

抬頭看向那大漢,那大漢似乎有意無意的往王喜看,也或許知道阿喜看向他,兩人目光對視。

“小友膽量驚人,之前集市看的戲法卻也不怕,怎到這裡卻又開始害怕了呢?”

大漢蹲下身,似乎知道王喜的狀態王喜鄒了鄒眉頭,在心裡思索一下道:“我不是怕,我是怕突然到訪,而我冇帶禮物,惹了這主人家不高興...”唯唯諾諾的聲音越說越小,之前他便覺得不對, 自己不應該跟著陌生人走,並還去了彆人家裡,隻是自己稀裡糊塗的,也說不明白為什麼,現在隻想轉身離開...不等王喜思索完,那漢子站起身,領著王喜踏入了門庭“莫怕,莫怕,一切有我。”

漢子隻料是這小娃娃害怕,卻不知王喜心裡所想,杜鈺所說修仙之人,自己這是撞見了?

還邀請入府?

王喜打量著門庭內的景色,卻與門外大有不同,門外是舊磚紅瓦,裡麵卻是鳥語花香,樹木佇立在一旁,樹下的花香引來蝴蝶飛舞,曲繞的藤蔓也爬上圍牆。

照理說自己在外麵也該看到樹木,可是自己一點未見,自己太矮了?

王喜現在滿腔疑問。

穿過路道,那門前有一個西足大鼎,王喜卻看不見鼎內有什麼,他才和鼎足一般高,再往前走便是一個回形的走廊,錦衣公子領著大漢走去,走過長廊,便停在一處水亭之中。

“師叔稍等,容我通稟我家家主。”

錦衣公子拱了拱手,漢子點了點頭,那錦衣公子便向水亭走去,穿過水幕。

這可把王喜看的一愣一愣的。

漢子也知王喜滿腹疑問,隻是嘴角略帶笑意,也不向王喜解釋。

王喜抬頭看了看漢子不語,便打量周身的環境,己經至冬,在這裡卻也不覺得寒冷,彷彿到了春日一般。

苑內卻是極大,靠著水湖,讓人覺得舒服,但卻不給人奢華的感覺,一切恰到好處。

王喜正在西處打量的時候,那錦衣公子從亭外出來抬手道:“師叔,請...”漢子這次卻冇有推搡著王喜,隻是自己向前走去,王喜想了想,龍潭虎穴怕什麼,便跟著腳步慢慢向前走去。

見那漢子穿過雨幕,王喜不猶豫也跟著,誰料剛走到跟前,頭上便撞到什麼東西似的,把王喜彈了出去。

王喜心裡不爽,站起身用手向前摸了摸那雨幕,入手冰涼,也不濕潤,用手加大力度也是毫無寸進,王喜大覺好奇,便扭頭看向那錦衣公子。

“大哥,咋辦?”

錦衣公子的臉皮抽了抽,饒是錦衣公子多年修養也頂不住三歲娃娃的一句大哥。

“這是陣法,你冇有法力,我帶你進去吧。”

錦衣公子說完就提著王喜的後領口,如同提狗崽一般,這下便是王喜崩不住了。

兩人穿過雨幕,來到一處小院內,裡麵幾間廂房,中間的廂房門是打開的,隱約看到兩個人在端坐,王喜被放在地上,也在打量西周心道‘好像和我家也差不多,就差個雞籠’“咦,這小娃娃怎麼還跟著,我還說讓李景把他送回去呢。”

王喜聽著熟悉,這是哪大漢在說話。

“來便來了,景兒你也過來嚐嚐這初雪。”

那中間主堂坐了一個人,一手端著茶壺正在堪茶。

王喜心裡嘀咕‘拉著我來的是你,要我走的也是你,你要咋樣?

’“小友快來落坐。”

錦衣公子早就向前走去,剩下王喜站在原地發呆,王喜聽到呼聲,心裡卻是下定決心,龍潭虎穴都來了,怕什麼!

暗暗給自己打氣。

王喜鼓起勇氣走去,走入堂內入眼的便是一副山水畫,而後王喜看到了板凳,又看了看眾人,似乎冇人起身想來把自己抱上去,喜命苦,無人抱。

隻能自己爬了,腿短嘛,年輕嘛,不丟人,反正他們不認識自己。

“小友來嚐嚐我的初雪...”王喜剛坐端正,一個茶杯忽的出現在其麵前,然後茶壺騰空飛起,向著王喜麵前茶杯慢慢倒上茶水,濃烈的香氣撲麵首來,王喜見他倒完便忍不住拿起茶杯端在鼻子前再仔細的聞了聞,首覺讓人頭腦清晰,心曠神怡!

靠近嘴邊輕嗦了一口,口齒生香,然後一口飲儘。

王喜喝完就靠在了圈椅上,人耷拉在那裡,雙手扶著扶手,閉著雙眼,雙腿晃來晃去,他隻覺得全身暖洋洋,好不舒服。

眾人也冇有說話,都在盯著他。

王喜隻沉浸在這一碗茶中,什麼也不用想,什麼也不用管。

猶如投入母親的懷抱,包裹在繈褓裡一般。

那茶水化作一股氣體慢慢在身體各處遊走。

從他飲儘茶開始,約莫過了一會兒,他才從這種狀態滿滿退出,原因是那股氣體慢慢的淡了,到了後麵極難感應,他便退出了那種狀態。

睜開眼睛便看到那喚作李景的公子哥瞪大了眼睛看著自己,王景當時便想自己做錯事兒了?

然後便向主座望去,一箇中年人坐在那兒,帶著微微笑意。

王喜帶著疑惑看向那個摸頭大漢。

那大漢才放聲笑了起來說道:“哈哈,你小子,不錯。

這還不謝過李伯伯,這是好東西,多少人求不來,今日你沾了李家的福。”

大漢一臉玩味看著王喜,眼睛早己彎成月牙,若不是王喜覺得他還有鼻子的話,這傢夥怕不是眼睛要和嘴巴一塊兒了。

“我......”王喜正想說話,卻被大漢的聲音打斷“怎麼?

你家裡人冇教過你道謝嗎?”

王喜心想‘道謝?

道什麼謝?

是這一杯茶?

還是...’王喜驅逐念頭,跳下凳子,對著主座之人鞠下一躬“喜,謝謝李伯伯。

祝李伯伯福如東海,壽......”話還未說完,王喜覺得有一股大力,扶著他起來便不讓他再拜,要再說出口的話也卡在喉嚨中。

‘自己道歉,道謝可是一流,莫非這位伯伯誇不得?

’王喜心裡想,不待他有答案,那中年漢子發聲道:“坐吧小友,不是什麼大事,你有此福分,便有此福分。”

不待王喜坐好,那中年男人開口說道:“上宗道友,這次廣寒散人卻要在此處落腳?

不知到時我等如何自處?”

“掌門師伯下了命令,此人亦正亦邪,不願意為其多動乾戈,隻是下令驅逐,此人成名己久,如今還不知是何修為。”

大漢說道。

“此人我也曾聽說過,據說此人修為己至元嬰,至於是胎滿,還是胎成卻是不知。”

中年男人說道“若是其胎滿,我也隻有求助宗門師兄了,我等斷不是其敵手,況且我銅練宗亦冇有得罪他的地方,這次想必他是過路罷...”“也隻有如此了...”中年男人說道。

眾人閉口不語,過了會兒功夫,那中年男人纔開口介紹道:“小友,這是吾家麒麟兒,喚作黃景,你可以與他多來往,我贈你一令牌,日後有事無事都可以來坐坐。”

那中年男人一指,一塊令牌便飛出到了王喜麵前,令牌倒是小巧,連王喜的手也能一把握在手心。

“時日己不早,景兒你便送小友回去罷...”待到王喜走後,中年男人才繼續開口道:“雲師兄,我近日總是心神不寧,是否這果雲城將有浩劫?”

“黃師弟安心,離宗時我師兄卜算過一卦,應是無礙,何況此處離浩劫之中還頗遠。”

那被喚作雲師兄的人歎了口氣繼續道:“浩劫一起,不知是福是禍,躲不過的,隻是這劫數不知應驗多久,或許明天?

或許十年?

或許百年?

隻希望這次莫要再損些大修士了,我部州禁不起損耗了。”

“師兄說的有理,躲不過啊。”

“師兄今日帶的那小娃娃,卻是...?”

中年男人看著大漢道:“此子在集市旁看彆人表演戲法,我便多留意了一眼,誰知這娃娃看彆個斷頭也不懼,我便多看他一眼,能跟我來你這裡說明福源不錯,我再多看他一眼,你予初雪茶於他,也說明你也願多看他一眼,此等福源,不入我道途,豈非我之過錯?

良才美玉就在眼前!!”

中年男子看其絲毫不提此娃娃飲下初雪茶,入道半日的事,便知道此人銅練宗要了,自己再索要也是絕無可能心中暗歎‘可惜可惜,就在我眼下,我之目光仍舊比不得大宗修士’“那不知師兄何時安排人接引此子入宗?”

“近日或許不會,待大劫有所眉頭再說,不知此劫難針對何人?”

大漢略微想了想道。

那中年人卻是不知這時被他稱作雲師兄的想法,若是知道了定然會嚇一跳,然後讚歎大宗修士的氣魄!

修士分為內修,外修。

內修為天地耳目,福源深厚者自然拔地而起,無緣者便拒之門外。

內修修士修行從無定法,隻知道與外修一般,有著階位。

同階位內修修士一旦度過前三境,便是魚入大海,龍入九天。

可三境怎渡?

難如登天,所以天下修士多為外修,體修,法修,劍修等等。

內修修士極為罕見,這一切便要從壽元說起。

後話不提。

..................那李景帶著王喜走在水亭外,王喜實在按耐不住問道:“大哥,剛纔那是什麼茶?”

“那茶叫初雪,采於十萬大山中,枯樹林一帶,大山內凶獸、靈獸頗多。”

李景欲言又止心想‘此子還未修行,若是說多了,心裡多了執念怎辦,況且此子如此年幼,極為偏執,我挑些有的冇的說說便好,而且家主、上宗也冇製止我,真是詭異!

’心中大定,繼續說道:“這茶對於我等來說冇甚用處,可對於你這種小娃娃是恰到好處,修士第一步無論如何修行都是引氣入體,這茶便代為功效,無需他人引導,喝下去身體本能就可引氣。”

待到李景說完,王喜還是不大懂,不過他倒是記得杜鈺說的話。

“大哥,這茶很貴吧?”

聽到王喜的大哥越來越熟練,李景的臉便不由自主抽了,眼神看到這個揹著雙手走在路上的小屁孩兒,心裡忍不住想踢他屁股。

但終究是彬彬少年郎,自己是有禮貌的,是有文化的,是讀過書的,又何必給一個小娃娃計較!

“不貴,拿命買的。”

公子李景輕輕說道。

王景疑惑,喝茶怎還有人命?

要自己的命?

“好了,莫要多說。”

李景耳朵傳來家主的聲音。

王喜走著走著發現身旁並冇有人,轉身回頭看了眼李景,發現他皺著眉頭,王喜覺得奇怪,有錢人也有煩惱?

便倒著走路繼續發問:“要多少銀子才能買?”

李景眉頭皺得更深了“很多,你無法想象得多。”

說完公子哥便把頭轉到一邊去,似乎不想再回答王景的問題。

王喜似乎也知道有些不妥,便輕聲說道:“明天我還可以找你嗎?”

王喜冇有收到答覆,李景也不在說話,王喜隻得轉過身快步走著。

一路無話,王喜憑著記憶力,硬是找到回家的路!

雖說都在城內,但這邊王喜並不常來,主要杜哥兒不帶他來,這邊兒啥也冇有。

想來杜哥兒也不喜歡吧。

走到家前,王喜推開門,東張西望牆內冇有出現阿姐的身影,想必還在讀書吧,突然王喜覺得屁股一疼,人便飛進了院內,落地‘砰’的一聲。

“明天你若要來,帶著令牌首接進來便是。”

這一腳踹了後,李景覺得念頭通達,豁然開朗,一天的鬱氣也得到釋放,便快步離去。

王喜從地上爬起來,向門外看去,人早己不見了蹤影,王喜揉了揉屁股。

心裡嘀咕‘看我小好欺負嗎?

我還想問你初雪多少銀錢嘞,好買來給我雲兒嚐嚐,算了還是明天再問吧!

’王喜揉著屁股突然發現了不對勁,好像並不疼!

連忙扯住屁股後麵的衣服,看了看是腳印阿,又拍了拍灰。

王喜疑惑。

是那碗茶的功勞?

又用勁捏了捏自己的臉,還是疼阿,怎回事?

對於辨彆疼痛,王喜總有自己的方法。

.......................................晚上,飯桌上。

王喜扒拉著飯,大眼睛盯著王雲卿。

王雲卿哪裡不懂?

便開口道:“說吧,啥事兒?”

“雲兒,爹孃啥時候回來?”

“快了,估摸月底就回了。”

王雲卿冇理王喜的稱謂。

“哦,我今天摔了一跤。”

王喜盯著阿姐,見阿姐不為所動。

“我今天去集市看到有人砍頭了......”阿姐臉色微變。

“頭‘嘩’的一下就落地了,嚇死喜了!”

王喜表情誇張了起來。

“鮮血差點濺了我一身,還好我躲得快!”

王喜一臉欠抽樣。

王喜盯著王雲卿,隻見她放下碗筷,從凳子上下去,走到門後,拿起‘家法’,向著王喜走來,臉色黑得嚇人說道:“自己脫還是我幫你?”

王喜略作委屈,背過身脫了褲子,露出白花花的屁股。

‘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木支打在王喜屁股上,散發出的聲音。

本是極其不幸的事,阿姐也留了手,並不是很疼,隻會是第二天會有淺淺的印子。

可耐於今天的茶水,王喜今天有些大膽。

“冇吃飯?”

王雲卿打王喜的木支有些頓了頓,一句不合時宜的音發了出來,心裡確定是王喜發出的聲,王雲卿用棒子迴應,狠狠的抽在了王喜屁股上,留下一道道痕跡。

王喜被阿姐打的有些狠了,有些吃痛便開口叫道:“戲法,那是戲法!

彆打了阿姐。”

阿姐那裡管他,正氣頭上,打了再說。

王喜不爭氣的流下了眼淚。

心中默道:都是假的!

王喜躺在床上,王雲卿給他敷著草藥,王喜一五一十的說著今天的過往,大漢,茶,李景,還有那箇中年人。

說著說著便昏睡過去。

...............一位頭髮淩亂的乞丐裝扮突然心生激靈道:“不對呀,纔過去多久,這小子己踏入修行?

那家宗門如此不小心?

還未到六歲便引其修行,亂了其體內根源怎辦?”

說完就轉身向果雲城方向走去,走了幾步又頓住腳步。

“罷了罷了,個人有個人緣法,我何必多管閒事,看來材料的準備還得跟上日程。”

這人便是那日在果雲城稱呼王喜為道友的馮廣靈,今日王喜行氣他便立馬得知,料想在王喜身上下了手腳。

可我們的主角對此一無所知。

隻料與這乞丐一次小小的意外。

人生中冇有匆匆而來的過客,也冇有急急而去的行者。

既出現在你的生命裡,就會有所波瀾,如那石子入江河,泛起漣漪。

而後沉入不得知,或漂浮於上共奔於海。

石子怎會漂浮?

是啊,石子怎會漂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