根壯從什麼時候開始叫根壯,其實他自己也記不清楚。
記得三年前,他剛滿十六歲。
村頭的李寡婦趁著晌午的功夫,偷偷把他拉上了炕頭,從此根壯的名頭就傳遍了整個靠山屯。
靠山屯,其實對根壯有養育之恩。
根壯是個孤兒,從小爹媽死的早,靠吃百家飯長大。
要不是村裡算卦的程瞎子,抱著他挨家敲門求奶喝,估計根壯也早追他爹媽去了。
記得當時,剛結婚的李寡婦煞有介事的拿個奶瓶子,灌了點羊奶就往根壯嘴裡塞。
卻被程瞎子壞笑著打斷:彆著急,這鬼娃還不到嘬你奶的時候。
當時圍觀者紛紛起鬨哈哈大笑。
冇成想,程瞎子一語成讖。
改革開放後,靠山屯的壯勞力們選擇了外出打工。
有些人上山開礦,有些人下海經商。
原本熱熱鬨鬨的靠山屯,一下子變得冷清了下來。
就連根壯這麼大的半大小子,不是去校園讀書,就是到廠裡當了學徒工。
隻有根壯還堅守在靠山屯,其實他自己知道,程瞎子年歲大了離不開人,自己要在床前儘孝。
雖然地裡刨食比較辛苦,但也好在時間相對自由。
根壯為了給程瞎子解悶,特意跟著他學起了風水算卦。
雖然不知道以後能不能用得上,但至少自己全陪在了程瞎子身邊。
當然,農忙的時候,街坊鄰居的娘們兒忙不過來,根壯也會毫不客氣的伸出援手。
根壯從不吝惜氣力,村頭村尾的大娘們兒、小媳婦們都挺喜歡他。
時不時給他煮個荷包蛋,買個小啤酒。
這些根壯都捨不得吃、捨不得喝。
全都帶回家,孝敬了程瞎子。
那年秋收剛結束,程瞎子就一頭紮在了炕沿上。
根壯著著實實的哭了三天三夜,但人死不能複生。
隨後在村長的操持下,扯幡送終、入土為安。
事完了,根壯也想去城裡找個活計做。
常年的體力勞動,讓根壯看著比彆的同齡人更加老成,身體也更加壯實。
不到二十歲的年紀,看著像二十西五歲的蠻漢子。
第一次出遠門,他選擇了大巴。
因為坐大巴不需要身份證。
車行駛了一整天,終於在傍晚的時候到了海濱小城。
一下車,他就看到了拴住。
拴住也是靠山屯的後生,比根壯大了兩三歲。
但他出社會出的早,十二三歲就開始在各個城市逛蕩。
這兩年也不知發了什麼財,不但置辦了摩托車還買了大哥大。
更讓人不可思議的是,那小子竟領著一個波浪頭回了靠山屯,逢人就介紹:這是我女朋友。
那女朋友一低頭就是:困尼起哇。
當然這次也一樣,拴住旁邊的女人又是一點頭,說出了那句鳥語。
拴住見根壯迷惑,一把摟住他的脖子,得意洋洋的說道:“咋樣?
小本子的娘們兒。”
“啊?”
大炮一愣,這是他人生第一次見外國人,忍不住低聲試探著問道:“咱不是跟那邊有世仇嗎?
咋你還搞個這玩意兒?
不怕咱爺敲你的腿。”
拴住爺是靠山屯的戰鬥英雄,當年靠一把大砍刀乾死了七名鬼子。
當然,自己也被鬼子挑斷了一條胳膊成了殘廢。
但一條胳膊的拴住爺,揮起竹條子來依然虎虎生風,打在屁股上一樣的疼。
這一點,根壯和拴住都有發言權。
聽完根壯的問題,拴住哈哈大笑。
“啥年代了兄弟,世界大融合呀,求同存異共同發展,發展纔是硬道理。
曼妮,錢,冇錢誰認識你啊,對不?”
拴住見根壯迷惑,又壞笑著貼耳說道:“我弄他們的娘們兒,不就相當於給咱祖宗報仇呢嘛。”
“報仇?”
“對呀!
嘻嘻嘻……”拴住隨即擺了擺腰臀,意味深長的說道:“爽著呢,以後你就懂了。”
三個人的晚餐,就在海邊的燒烤攤進行的。
一瓶啤酒下肚,拴住的嘴裡更是唾沫橫飛劈裡啪啦,蹦出的詞,根壯一個都冇聽過。
他隻能握著啤酒,坐在那裡應和著。
“咋不喝呢?”
拴住催促道。
“喝……喝,這就喝。”
根壯舉起瓶子抿了一口。
不是他不想喝,是他以前冇喝過啤酒,喝不慣。
如果是燒刀子或者散簍子,他十歲的時候就能偷摸灌它半斤。
見根壯這揍性,拴住也不再催促,心中暗想:冇見過世麵的土老帽,不喝正好省錢。
喝了一會,拴住指著海邊的一艘大船說道:“你以後就在這船上乾,不出一年,蓋房子娶媳婦丁點問題冇有。”
“我乾什麼?”
根壯見說到工作,整個人頓時來了精神。
“也冇啥,就是裝裝貨,卸卸貨。
憑你這身板,一點問題都冇有!”
說著,拴住樂嗬嗬的笑了起來。
能看出,這次他的笑是發自內心的。
看他笑了,根壯也跟著傻笑起來。
“好了,你把身份證先押我這吧。”
拴住把手一伸,根壯就愣住了。
他滿臉漲紅不好意思的說道:“我……我還冇身份證,隻有村長的介紹信。”
說著,根壯有些緊張的從內衣口袋,掏出了個折的規規整整的信封。
還冇等他打開,拴住就笑著說道:“不用看了,不用看了,你首接給我就得了。”
說著,一把抄過信封,隨手丟進了口袋。
他抬頭看著根壯撇了撇嘴,故作為難的說道:“根壯我跟你說,這要是彆人冇有身份證,這工作可就黃菜了,你知道不?
得虧是咱倆這關係。”
根壯連連點頭,話都說不出口了。
“這樣,咱醜話說在前頭,你這種情況,每個月可還要多扣兩百塊錢的。”
拴住見根壯低頭不語,又緊忙說道:“不如這樣,我舍臉給老闆說一聲,看能不能少扣點。”
說著,他抄起桌上的大哥大起身就去了路邊。
不一會,那邊就傳來拴住大到離譜的通話聲。
趁他打電話的時候,根壯不經意的掃了眼那個女人。
媚眼彎彎,紅唇點點,一套緊身的連衣裙,把胸脯子勒的像兩個巨大的饅頭,雪白的饅頭。
雖然根壯看不見,但那脖子的雪白,可以想象得到她渾身是個什麼模樣。
這一點,根壯還要感謝李寡婦。
是她教會了自己見微知著,窺一斑而知全豹。
讓根壯冇想到的是,那女人也正笑眯眯的盯著自己,而且是用異常放肆的眼神盯著自己。
她的上下打量,讓根壯很不舒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