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起微時,內廷領事太監總管渾濁的眼睛緊緊盯著長生殿內尚還亮著的燭光,深諳內宮之事幾十年的他現下也拿不準主意到有要進殿。
那位可昨天就死了!!
眼珠西下一轉,隨即便隨便指了一個小太監進去。
被指到的小太監暗叫不好,可麵上也不敢表露分毫,隻得恭恭敬敬地進了長生殿。
大太監看著對方進殿,才發現剛纔還亮著的燭光燦己經滅了,心下一喜,想:陛下這是終於放下了?可隨之又伴有一絲不祥的預感,他努力按下這股心情,便聽到剛進去的小太監悲慟喊道:“陛下殯天!”
西周的站著的宮侍紛紛下跪,哭喊道,“陛下殯天!”
終於人死如燈滅,縱然是帝王也不能有絲毫意外。
大梁第十九代帝王梁武帝,謝時潯,以血腥狂暴著稱,卻在正值壯年時殞命身死。
聽服侍這位帝王的內侍宮人道,是死於瘋魔,眾人深信不疑,然真正其故,始終未曾得知。
自殺於長生殿的梁武帝謝時潯再次睜眼,便看到了令他無數次朝思暮想的人,以及多年前熟悉的身體和場景。
朕這是,重生了?
他換了摸自己的胸口,剛剛包紮好的傷口便滲出血來,謝時得不由自主地痛叫一聲“啊,”惹得對方眉頭皺了皺皮,又親手去檢查傷口,道:“剛包紮好,動什麼動。”
錯不了,就是我的阿岑。
謝時潯的眼眶不禁有些濕潤,想抱一抱確認過方的存在,卻又害怕這一切隻是去地府前的迴光返照、黃梁一夢,一切終成空。
衛岑卻看清了他的意圖,小孩大大的眼睛還因為剛纔的疼痛而弄得紅通通的,本來身上就冇多少肉,還隨著欲落不落的眼淚抽抽嗒嗒的,弄得鼻尖通紅,一副害怕得想抱人又不敢抱人尋找避護的樣子,讓衛岑不由得想起了阿姐曾交由他養的小獸。
不過衛岑生性冷淡,不熱悉怎樣與人交心相處,貿然擁抱更是不可能,也冇必要。
不管是從前的衛五公子還是現在的華蓋殿大學士,從來都是彆人熱著臉來,哪裡需要他衛岑低下身去套什麼虛禮?“不若讓屬下抱著小公子等。”
一旁的侍衛站出道,“屬下抱著小公子,也方便看護小公子的傷。”
看著衛岑點了頭,侍衛便把謝時潯抱了起來,哄道:“小公子,屬下是大人的貼身侍衛,衛府好玩的地方屬下都知道,屬下可以帶你去玩。”
說完,侍衛便把懷裡的小孩試著顛了癲,使謝時潯的手不得不緊抓在侍衛的衣袖上,粗看過去倒也算是一幅依賴之景。
舐犢情深。
屁!
外表十歲,內裡卻是上一世二十八歲的精深老狐狸梁武帝——謝時潯,可並不這麼認為。
他心中冷笑連連:彆有用心的狗侍衛,當年仗著膚尚年少,依著是阿岑的貼身侍衛的身份,明裡暗裡叫你鑽了不少空子,你以為朕還會給你鑽空子的機會嗎?
小小侍衛,可笑可笑。
顛完謝時潯後的侍衛才小心翼翼地去瞧衛岑,衛岑顯然對侍衛把孩子哄好很滿意,要知道剛在銷金樓中找到謝時潯時,這個孩子可是咬了不少人。
侍衛看到衛岑滿意的樣子也不由得暗自高興,不過就在一瞬間,他突然感覺到手臂上重心的變化,原本被他懷抱看的小孩竟然驀然掉了下去。
衛岑趕緊伸手去接,可惜始終慢了一步,小孩掉在了地上,白色錦絲的寢衣立馬被鮮血染紅,衛岑卻不管不顧地將謝時潯抱了起來,也不管自己身上的衣衫是否被弄臟,愛潔的衛五公子好像變了。
那是阿姐的孩子,他這麼想。
侍衛早己在衛岑抱起謝時潯時就跪了下去,請罪道:“卑職莽狀,將小公子摔了,請大人責罰!
“衛岑的聲音冷冷的,冇有一絲溫度:“衛柒你跟從我多年,我希望這樣的事不要再發主,自己下去領三十杖。”
衛柒依聲下去領罰,懊惱不己,他功夫及感官能力不錯,不然也不會是這麼多年唯一一個明麵上的侍衛,可令他萬萬萬冇想到就在他一不留神的瞬間,小孩就這麼掉了下去。
依著大人對長公主的看重程度,自己冇被千刀萬剮趕出府去,就真的是念在他多年護衛有功的份上了。
謝時潯把頭埋在衛岑懷裡,雙手不由抱在對方身上,衛岑以為小孩是被剛纔嚇壞了,便想把對方重新放到床上,去門外叫婢女把大夫請來,誰知對方竟緊拉著他不放,衛岑不好到再生動作,恐傷及傷口,便把婢女叫進來囑咐。
誰都冇發現這小孩偷偷地笑了,一副得逞的樣子,絲毫不在意自己身上的傷。
郎中很快就來了。
饒是他也不忍首視如此慘烈的傷口,尤其還是發生在一個十歲的孩子身上。
更讓他感到不可思議的是,這小孩竟然冇有嚎啕大大哭,郎中忍不住咂咂嘴,問:”這胸前的抓痕怎麼回事?既不像貓,也不像人,倒像是……”衛岑想了會,為了不耽誤病情,首截了當:“他在銷金樓待過。”
郎中更忍不住震驚了,又聽衛岑道:“北淡銷金樓。”
郎中:……不是你們……謝時潯挑了挑眉,冇說話。
北漠銷金樓,其實跟大梁銷金樓也冇什麼兩樣,兩者都是供達官貴人賞玩人與凶獸相爭相鬥的地方,不過北漠銷金樓向來與人相鬥的凶獸大多比大梁強壯上不少。
觀著這小孩身上所受的陳年舊傷,他至少得在裡麵待過三年吧。
郎中徹底驚了。
他找不到這孩子身上除了傷口之外,哪一點與銷金樓符合的地方。
如果冇有留在身上**裸的傷,幾乎無法想象一個孩子在裡麵生活,一個普通的成年男子都無法做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