恢弘的大殿，整體以金色為主，貴氣難掩；幾方柱子，雕龍畫鳳，磅礴瑰麗，如要雲霄。

殿中，擺放許許多多老舊的木色蒲團，以供坐下。

現在，已經有不少長袍弟子坐下，大都閉目養神，為聽課備好狀態。

偶爾有一些交談的聲音，也隻是短暫簡單。

此時，殿外，一道高大修長的長袍身影漸漸走來。

幾根雜草不顯眼附在白衣上，有些地方，甚至被露水打濕。

一張俊臉，也有一些臟亂的痕跡，可神情還是淡然，氣度還在。

彷彿從叢林狼狽穿出的仙氣青年。

薑安君的到來，頓時吸引了這些原本閉目養神的弟子的目光。

而這些目光，大都古怪詫異。

四處談論倒是大可不必，隻是他們的內心不免有些念頭。

堂堂薑師兄，怎麼把自己搞得如此狼狽？

和尋常並不一樣，十分奇怪。

要知道，但凡修仙者，大都習慣整潔；做到這一點很簡單，隻需要法力輕輕一動，渾身都能乾淨。

薑師兄這一副略微臟亂的模樣，像是林間走出。

除卻外表，他們也很容易察覺到同樣奇異的一點。

那就是師兄似乎並不在意自己體內磅礴的法力，任由它們起起伏伏，潮起潮落。

一般來說，掌控法力，內晦肉身，不泄於外。

這纔是尋常。

現在，薑師兄卻是放任這些法力，彷彿坐視自己國家動亂的君主。

奇怪。

這兩點，足夠讓他們疑惑；但是疑惑過後，倒也不再想太多。

薑師兄確實做出了一些怪異的行為，可是這和他們有什麼關係呢？不如繼續閉目養神，等候長老的講課。

對於這些宗門內的頂尖人物，有些關注是很正常的；但是一直關注，就大可不必，不如提升自己。

薑安君麵對這些目光，始終從容不迫。

掃了大殿一眼，蒲團所剩不多。

他由此知道，來遲了。

然而這是難免的。

他不能掌控法力，意味著隻能像是一個普通人那樣下山，一路上的花草樹木，總是有許多羈絆，所以顯得臟亂。

速度，更是不必多說的慢。

擁有法力之後，就可以禦劍飛行；這些弟子都有交通工具，他隻能徒步。

薑安君不免想到一個陳年老梗：

這不欺負老實人嗎？

不過好在，他儘力走得很快，終是冇有遲到，還能趕上。

好在，這些仙宗弟子對於他們的大師兄雖然確實有些關注，但也隻是疑惑好奇，冇有到穿幫的地步。

畢竟薑安君自己都知道這樣的表現不算尋常，不禦劍，不掌控法力，和凡人無異。

雖然如此，但仍有許多未知的風險，在窺伺，在等待，需要更加謹慎麵對。

走到比較前沿的一個蒲團上，安靜坐下。

這是為數不多的剩下，冇有選擇。

這，或許也是以前大師兄常坐的位置，所以冇人坐下。

“呼……”

繼續調理呼吸，讓自己剛剛不免疲勞的身子舒緩開來；閉目養神，把自己的心情重歸寧靜。

與此同時，開始擦拭衣袍和臉龐上的一些臟亂痕跡，讓它們不必如此明顯。

總之，調節自身。

“不控製法力，不禦劍而來，你改做凡人了？”

此時，陌生的交談聲音響起，語氣古怪疑惑。

隱隱間，帶著一股傲氣；似乎對於他這位長白仙宗大師兄，也不算有多少敬畏。

這是，疑惑的寒暄。

薑安君，依舊是閉著眼睛。

很快，如此出招解決。

“嗯。”

簡單，乾脆利落，吐字清晰。

甚至是絕殺。

顯然，身旁的聲音停息下來，噎住了，無法回答，明顯是被他這番話給整不會了。

隻是詫異，想要問問，結果被一個嗯字給擊垮。

效果拔群，身旁的聲音不再繼續詢問。

寒暄過後，不必多言。

算是勉強糊弄過去了。

這一番問答，就此停歇。

薑安君倒也並不意外，目的已經達到。

他並不扭頭，特意去打量身旁的臉，這完全冇有必要，還會顯得不正常。

誰會動不動打量旁邊的人。

特彆是，可能是熟人。

身旁的這位熟人，身份可能並不簡單。

和宗門大師兄聊天詢問很自然流暢，並且有傲意，想來也不是什麼普通路人。

比試的名次，或許不低。

寒暄之事，就這樣過去了。

接下來倒也冇有什麼大事，隻是繼續等待授課。

閒暇之餘，薑安君開始思考起來。

這一方大殿，宗門無數大殿之一。

名為“太雲殿”。

今天的課，由長老“太雲”講解，有關於法術的內容。

選修到這門課程的，都要來聽。

從名字上看來，太雲殿應該是這位太雲長老的專屬授課之地。

不過薑安君並不指望自己能夠聽懂這位長老的講解。

要知道，最初始的部分，薑安君都未曾掌握。

現在類比，就是小學生來聽大學教授講課。

但是能聽懂三言兩語，或許也算大有裨益的。

不久之後。

“咚……”

不知道從哪裡響起的一聲悠揚古鐘，漫過整個山脈，遍儘宗門所有。

直至抵達每一位弟子的心頭。

每一位殿內弟子，因此俱是神情一動。

時辰，已到。

這時候，太雲殿內所有蒲團上坐著的弟子，都毫無例外地睜開眼睛，恭敬地低下頭來，敬重地往大殿最前沿投去目光。

是在行禮。

薑安君也在行禮，並不例外，這是所有弟子都要做的。

行禮之中，神蹟很快出現了。

太雲殿的最前沿，那個巨大的空曠之地，無數光輝忽然就憑空生出，不斷流轉。

然後，這些磅礴彙聚的光芒，聚集在一起，最終形成一道巨大的人形。

大殿內，剛剛好容納這尊光輝虛影，足見虛影之大。

冇有任何麵容，隻是光芒流轉，勉強看出來是一道人形。

令人震撼。

所有尊敬的目光，變得更加嚮往，虔誠，甚至狂熱。

不僅是對那尊身影，更是對這仙蹟，對著可能的前路未來。

這尊光輝人影，即是太雲殿的太雲長老——

的一道光華化身。

太雲，長白仙宗，大乘長老。

“靜……”

一道恢弘的聲音，就此從人影最深處瀰漫出來，橫掃遍整個太雲殿，然後就此停住，冇有外泄半分。

彷彿，聲音鎖住了整個大殿。

於是，整個大殿所有人，都彷彿施加了定身術，一種名為平靜的情緒，迅速填滿到每個人的心頭。

隻為了，聽課前的心境穩定。

薑安君的神情雖然依舊平靜淡然，但是他的內心，也不可避免地充滿了震撼，旋即就被這一個靜字壓下。

這就是大乘長老。

記得書中的描述，大乘的境界，也稱為半仙，九萬紀元而不死，無數物質痕跡的化身，幾乎無法被抹去存在。

這座太雲殿，即是這尊長老無數的物質痕跡中的一道。

大乘境界，能夠把自身存在寄托到無數物質痕跡之中，殺死一尊大乘的化身是可以做到的，但是想要抹去一切物質痕跡，那很難。

這就是大乘。

除此之外，薑安君忽然也深深領悟到書中一點。

那就是他們這些築基弟子確實是當代的長白仙宗弟子，但是他們和長白仙宗的距離，依舊是那麼遙遠。

他們，會從長白仙宗畢業，始終有脫離的一天，成為上代弟子。

一代，又是一代，無窮無儘。

最後都成為億萬年曆史的塵埃，最後都成為和長白仙宗無關的人。

隻有仙宗長老，纔是長白仙宗這個勢力中的人。

纔算是，真正加入了長白仙宗這個龐大的東方勢力。

但是對於弟子而言，那是多麼難啊。

一位仙宗長老九萬紀元而不死，他見過的弟子會是如何一個天文的數字，然而這些弟子還能回到長白仙宗的，會有多少。

這樣絕望的距離，這樣他們這些弟子和真正仙宗的距離——

正如他們和這道偉岸的光華化身一般。

去虔誠地聽，去仰望，直至課儘，然後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