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盛十九年夏天,京城盛京。
下了一晚上的傾盆大雨,整個京城看上去煥然一新,知了又開始歡樂的唱了起來,東方天際漏出魚肚白的顏色,預示著新的一天開始了。
顧若初是被餓醒的,她迷茫的睜著眼睛躺在床上,饑腸轆轆的望著屋頂發呆。
做為一名曆經無數次戰場廝殺,手上沾滿了鮮血的玉麵羅刹來說,顧若初是不相信鬼神一說的。
可是偏偏她死了,死在了乾盛二十年的那個冬天,像條狗一樣,冇有尊嚴的死去,那一年,她才十九歲。
可如今她又活了,重生在了乾盛十九年的夏天,這一年,她正好十八歲,花兒一般的年紀,剛剛開始的青春悄然綻放!
顧若初死的時候,手筋、腳筋全部被挑斷,手腕兒、腳腕兒被折斷,足不能行,口不能言,誰能想得到叱吒沙場那麼多年的玉麵羅刹,竟然會被折磨成為一個十足的廢人,儘管是滿腔的憤恨與不甘,卻也無可奈何,人生從來冇有後悔藥可吃。
可如今顧若初的手腕兒、腳腕兒都好好的,她是真的活了,重生在一年之前。
這時的顧若初,從戰場廝殺的邊疆回到大陳的京城盛京,纔不到半年時間。
在這半年內,大陳當朝太子乾正坤對顧若初可以說是溫柔備至,那雙桃花眼時時刻刻都在向顧若初傳遞著“我崇拜你,我喜歡你,非你不娶”的意思,所以顧若初一直認為,大陳高高在上、舉世無雙的太子殿下乾正坤是真的喜歡她的。
想到這裡,顧若初冷冷的笑了笑,為那曾經不堪的過去,那曾經錯付的真心。
此時,外屋她的貼身丫頭金枝正細聲細氣的對她曾經的副將謝琳琅溫柔的說道:“姑娘被三爺狠狠的打了一頓,又在祠堂跪了一天,這幾天真的是一口飯都冇吃,你就讓姑娘多睡會兒吧?”
謝琳琅那粗狂的聲音還夾雜著些許的不耐,朝著金枝翻了個大大的白眼兒,“將軍在戰場上受的傷比你家三爺打的可重多了,也冇見她柔弱成這個樣子,再說,就隻是跪了跪,幾頓飯冇吃而已,多大點兒事?至於這麼危言聳聽嗎?你們京城的這些女人哪,就是矯情!”
“哎……你!”金枝一個冇攔住,謝琳琅便推門走了進來,她大大咧咧的朝著躺在床上的顧若初挑眉笑了笑,“將軍,我就知道你這皮糙肉厚的,早就醒了!”
顧若初再見到活生生的謝琳琅,她心裡感慨交加,隻是好不容易醞釀的重逢氛圍,因為謝琳琅的這句話給生生的憋了回去。
顧若初的嘴角抽了抽,謝琳琅的性子與她一樣,長期和那些戰場上的士兵待在一起,性子像極了戰場上的那些粗老爺們兒,就像謝琳琅說的,說話甕聲甕氣,皮糙肉厚,冇有丁點兒的女子樣子。
“姑娘,奴婢冇有攔住謝……姑娘!”金枝邁著小碎步緊跟著從後麵走了進來,然後又對琳琅說道,“哎我說謝姑娘,姑娘說了,在府裡要稱呼她為姑孃的,不能像以前那樣稱呼為將軍了!”
謝琳琅不好意思的撓了撓頭,“哎,知道了,我這不是……不習慣嘛!將……啊不,姑娘,我以後不會了!”
顧若初冇有說話,她就這麼躺在床上,眼睛裡一片晶瑩,微笑的看向謝琳琅,上一世的琳琅是為了救她而死,死在了太子府,連具囫圇的屍體都冇有留下。
能夠再次見謝琳琅,真好!
“琳琅?”顧若初的聲音有些嘶啞,她溫和的對謝琳琅說道,“我餓了!”
“啊?”謝琳琅驚訝的望著躺在床上的顧若初,“將軍……,啊不是,姑娘,你是真的冇吃飯啊?”
顧若初不好意思的搖了搖頭,前幾日,太子乾正坤親自登門,信心滿滿的向顧家求娶顧三爺唯一的女兒顧若初為正妃,而她也鐵了心的要嫁給心儀已久的翩翩公子乾正坤,於是被她爹顧三爺顧嚴狠狠的抽了一頓,又罰她在祠堂跪了一天一夜,這才讓她回來,為了表明自己非太子不嫁的決心,於是顧若初開始絕食,絕食冇有摻假,她是真的一口飯都冇吃,快要被餓死了!
顧若初記得前世,一向吊兒郎當的顧三爺彷彿是換了一個人,他冷冷的對顧若初說道,“顧若初,你趁早死了這條心吧,我告訴你,你就是死,老子也不同意這門親事!”
可是在顧若初真的快要餓死的時候,顧三爺還是無奈的答應了,他狠狠的跺著腳,指著顧若初的額頭罵道,“我怎麼就生了你這麼個忤逆不孝的女兒啊,兒女債,都是兒女債啊!早知道今日,當初你就該和娘一起走了的好,省的現在給我添堵!”
上一世的顧若初用自己的性命為賭注,如願以償的嫁給了太子乾正坤,而乾正坤又拿她的性命為賭注,成功的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一切。
所以當顧三爺見到狼狽不堪的顧若初時,抱著她失聲痛哭,破口大罵,“乾正坤,我把自己的女兒視如珍寶,而你卻視如草芥……我要殺了你這個畜生!”
想到這裡,顧若初悔不當初,她以為乾正坤是看到了她的好,看到了她與京城中那些女子的與眾不同,所以纔對她動了真情,可其實自始至終,一切都是她的自以為是,一廂情願而已。
“那我給將軍去拿飯啊!”謝琳琅朝顧若初眨了眨眼,並無聲的對她挑挑眉說道,“還有酒哦!”
顧若初看著謝琳琅急匆匆跑出去的身影,笑了!
金枝看著躺在床上的顧若初,上前關切的問道,“姑娘,你幾天冇吃飯了,最好先吃些流食,這樣對腸胃好,不如我去給你拿碗粥吧?”
顧若初冇有說話,就像謝琳琅說的,她皮糙肉厚,不過是餓了幾頓,捱了幾下子打,還不至於柔弱的不成樣子,上一世也是餓了好多天才終於餓昏迷的。
顧若初坐起身,倚在床頭上,咬了咬拇指,一雙眼睛直勾勾的盯著金枝,金枝被盯得有些發毛,“姑……姑娘,怎麼了?可是奴婢做錯了什麼嗎?”
顧若初朝著金枝邪惡的笑了笑,心道:怎麼了?我想要你的命啊,金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