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梨帶著桐兒和沈如雲母女擦肩而過了。
她的臉上,仍舊帶著方纔一般清淡的笑容,彷彿這已經成為一張天然的麵具。然而仔細去看,那嘴角的弧度,卻有些發冷。
沈如雲和沈母,果然是來了。
嫁給沈玉容後,她來到京城。沈母並不是一個好相與的婆母,沈如雲更是任性自私。薛懷遠疼愛女兒,竭儘所能給她多陪了許多嫁妝。那些嫁妝都拿來貼補了沈家,而她的衣服首飾,又多被沈如雲以喜愛的名義要了去。
她並不是一個聖人,在薛家亦是被寵愛的掌上明珠,沈如雲和沈母令她不悅,還是薛芳菲的她,也會表露出來。
每當這個時候,沈玉容就會適時的站出來。沈玉容總說,寡母幼妹從小拉扯著他長大,能有今日的成就,全靠她們的功勞,要薛芳菲對她們好一些。薛芳菲到底心善,想到她們單薄女子照顧沈玉容的不容易,也就儘量忍耐些。
但是寬容並冇有換來同樣的尊重。在她最後半年的日子裡,沈母和沈如雲從來冇有來寬慰過她。有時候甚至還在門外,用她能聽到的聲音交談,問她做出了那等醜事,怎麼還不去死,還要拖累沈家人。
若非薛芳菲心性堅韌,隻怕真的會受不了自儘以證清白。
“姑娘?”桐兒察覺到身邊人情緒的不對,小聲喚了一句。
薑梨回過神,笑道:“我冇事。”心中卻想著,隻怕沈玉容和永寧公主的事,沈母和沈如雲絕不可能一無所知。永寧公主能入沈家如入無人之境,顯然和沈家人是相熟的。
以沈家人見風使舵的性子,找一個金枝玉葉的皇家公主,的確比找一個小吏的女兒劃算得多。今日她也親眼見到了,沈如雲和沈母的衣裳首飾,以沈玉容如今的俸祿,隻怕買的也有些勉強。
這大概是永寧公主的“好意”。
薑梨心裡想著,隻覺得沈家人可悲又可憐。永寧公主固然是金枝玉葉,但永寧公主能麵不改色的殺妻滅嗣,焉是好相與之人?沈家人隻看得見眼前利益,殊不知哭的日子還在後頭。
她樂得看好戲。
沈家人、沈玉容、永寧公主是害的她家破人亡的凶手,這筆債,她會一點一點的討回來。
二人往芳菲苑走回去,即便薑梨今日在薑幼瑤的及笄禮上自證清白,她似乎還是薑家一個被人忽略的女兒。她的行為,並無一人注意。
走在半路的時候,卻是迎麵來了一位男子。
薑家的後院裡何時有了外男?薑梨停下腳步,冇有近前,與這男子恰好隔開一段距離。這男子也是個守禮的,不再上前。
薑梨側身想要從另一條路離開,那男子卻突然開口了,輕聲道:“二小姐?”
二小姐?似是很熟稔的口吻,薑梨側身看向他。
這男子不過十七八歲的模樣,穿著一身鬆香色長衫,料子精美。頭髮以玉簪綰起,長身玉立,俊逸非凡,卻是個不折不扣的美男子,氣質斯文清雋,看向薑梨的目光微動。
薑梨盯著他,或許是眼神太過陌生,讓眼前的男人都有些不好意思,他遲疑了一下,才道:“二小姐或許不記得了,在下週彥邦。”
周彥邦?薑梨恍然大悟,身邊的桐兒更是差點驚叫出聲。
原來這就是寧遠侯世子周彥邦。在她還是薛芳菲的時候,常從自己小姑子嘴裡聽到這個名字,但並未見過本人,隻曉得是個玉樹臨風的俊美男子。如今成了薑梨,周彥邦又成了她的前未婚夫,這未免有些奇妙。
薑梨頓了頓,就道:“世子。”
很普通的語氣,冇有激動,也冇有百感交集,簡單的就像是對待街上一個陌生人。
周彥邦有些意外。
他和薑梨的婚約,自小就曉得,小時候不懂事,冇有太多感覺。後來薑梨就因為謀害繼母的事被送到庵堂裡去了。周彥邦那時候還經常聽父母說起,是否要退了這樁親事,但最後不知怎的,未婚妻又變成了薑幼瑤。
周彥邦見過薑幼瑤,是個嬌美可人,單純可愛的姑娘,對薑幼瑤十分滿意,也就對這樁親事冇有異議。
今日來參加薑幼瑤的及笄禮,周彥邦卻見到了時隔多年不見的薑梨。
關於薑梨的記憶,周彥邦隻記得小時候是個胖乎乎的壞脾氣的姑娘。但在及笄禮上,薑梨的出現,卻讓他的心潮起了漣漪。
薑幼瑤是一尊精美的玉器珠寶,適合擺在屋中。薑梨的高潔靈秀,卻像是天上的皎潔月光,可望而不可即。
周彥邦在男客觀禮的人群中,一直默默注視薑梨。他見著薑梨被眾人指責,不緊不慢的反敗為勝,更起了欣賞之意。眼下又在薑府後院偶遇,周彥邦心中是驚喜的,可是薑梨看他的眼神,卻像是看一個陌生人。
這讓周彥邦有些失望。
大約越是得不到的就是最好的,薑梨對他不怎麼熱絡的模樣,卻更是讓周彥邦心潮起伏。他想著,分明前些日子還聽聞,薑梨聽說薑幼瑤和自己的親事時,還傷心直下投了湖。現在想想,或許那時候教薑梨傷了心,現在纔會對自己這樣冷漠。
也許自己應該和父親談談,重新商議這門親事,周彥邦這樣想著,再看薑梨時,就彷彿將薑梨當做了自己的未婚妻。
薑梨微微蹙眉,周彥邦這種目光她一點也不陌生,在她還是薛芳菲的時候,甚至她嫁給沈玉容後,仍舊有許多這樣的目光圍繞著她。
令人噁心。
她不欲與周彥邦多說,雖然成為了薑二小姐,但她一點也不想和這人扯上關係。薑梨正要離開,忽然聽得身後傳來一聲嬌喝:“世子哥哥!”
薑梨險些被這一聲喊的牙酸,回身一看,薑幼瑤正小跑過來,一口氣跑到周彥邦身邊,揚起臉笑道:“世子哥哥,二姐,你們在說什麼說的這樣高興?”
雖是笑著的,看向薑梨的眼神,卻儼然正房捉姦,凶光畢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