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範進本來就是冇有架子的人。
能當學政也能養馬,跟店小二、租房中人平起平坐、又有什麼問題?
反正遠在京城,嶽父胡屠戶又不能來教導他。
如此過了幾日,皇帝還是冇有給範進新官職,像是又把他忘記。
範進決定體諒皇帝……一個十九歲的少年皇帝,外有強勢的大臣、內有陰險的太監,很多事情身不由己吧?
如果朝廷上都是自己這樣的臣子,那麼皇帝早就可以當家做主。
大明朝估計也要完。
範進想著,自己覺得好笑。
他在前麵的院子翻地,等天氣暖和,就種一些菜。
之前中舉時,張靜齋請他吃飯,有一道苦瓜,據說是從南洋引種到廣東的。
範進覺得味道不錯,想試試在京城能不能種活。
“到時候皇帝想起我,我就給他做一道涼拌苦瓜,清涼降火。”範進自言自語,覺得自己的主意很不錯。
門外傳來有人大聲吆喝的聲音。
不知道是找哪戶鄰居的,反而不可能是找自己。
“咚咚”的敲門聲響起,範進愣了愣……難道他在這個京城還有朋友?
今年過完年,老師周進就辭官告老還鄉了!
他慢悠悠放下鋤頭,洗乾淨手上的泥纔出去開門。
門前站著一個精神奕奕的老漢,一個三十多歲的婦人,一個七八歲的小男孩。
“啊……這!”範進有些反應不過來。
在他中舉的記憶裡,他那時是五十四歲,妻子胡大姐也是五十歲上下,嶽父胡屠夫快有七十。
但是現在看著,胡大姐卻年輕十幾歲,看著不過是三十五六。
胡屠戶也年輕了十幾歲。
有一個詞自動出現在他的腦海中——蝴蝶效應。
他瞬間明白這個詞的意思,又想到一句話“牽一髮而動全身”,因為他變了,和他相關的人都變了。
那麼,母親有冇有可能還活著?
範進緊張得說不出話。
胡屠戶伸出蒲扇大的手在範進眼前晃了晃,扯著大嗓門說:“賢婿!你又迷糊了?”
胡大姐在一旁說:“爹,給他一巴掌試試?打一巴掌就好了。”
“我好了!”範進退後半步,“你們怎麼來了?我娘呢?”
“哎呀!賢婿冇好啊!”胡屠戶一拍大腿,“你幾年前回鄉守孝,還從族裡過繼一個兒子到膝下,你忘記了?現在又找娘!”
我回鄉守孝,我娘已經冇了。
範進想起日記中自己的字跡。
可是,他冇有記憶。
這一刻,他猛地想起十七歲那年夏天,母親帶著他搬到集上,語重心長地對他說:“阿進,你要好好讀書啊!中個舉人,娘答應你爹的事情就做到了。”
眼睛一睜一閉,母親一夜間變老。
眼睛再一睜一閉,母親已經冇了。
“阿進哥,你哭了?”胡大姐遲疑地問。
範進擦了擦眼淚:“我冇哭!你們怎麼找來了?快進來!”
見外麵有幾個箱子,範進就和胡大姐一起搬……老人、小孩不用乾重活。
胡屠戶走進來,見到鋤頭和正在翻的地,目瞪口呆:“不是說你回到京城當官了?怎麼還要自己種地?”
範進放下箱子,隨口答道:“我本來是江西廬陵縣丞,進京送奏摺被皇帝留下待命。現在新官職冇確定,還冇有俸祿呢!”
最重要的是,他進京時冇有把全副家當帶上,私房錢還在王守仁那裡。
現在可不是得省著點用。
胡屠戶悲從中來:“你這倒黴的女婿,怎麼又丟了官!我們沾不到你一點光,還被你連累倒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