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他是個小說家

說他窮困潦倒,也不儘然。

街坊們談起這個跳樓而死的青年時,因對他毫無印象,就認定房子是他租住的。

還為想象中的“房東”唏噓了好幾次。

首到物業為了配合警方調查,細細地調出了業主檔案,才證實死者是正經的業主。

從8年前房子剛剛在建,還是期房時,就全款買下了。

他還有一輛30萬出頭的車,購入3年,平時不怎麼開,就停在他與房子同時買下的地下車庫裡。

死者去世一週後,一箇中年男人拿著鑰匙把車開走了。

據說是他的舅舅。

開向哪裡,是賣還是贈予,不得而知。

但凡死者留下的遺產,都無疑歸屬於他的父母。

房產車輛,都是父母給他置辦的,如今迴流到出資人手中,也算有始有終。

至於存款,應當是冇有的。

小說家的窮困,就體現在他的個人收入上。

他不是什麼作家協會的認證作家,也冇有出版過實體書。

他是一個網絡小說家。

從銀行流水上來看,他每個月會在不同的日期,不同的平台上支取稿費。

數額小則幾十,多則幾百,但最多也不超過900塊。

加在一起,收成最好的一月是3000塊左右,平均算來,每月不過1000出頭。

1000塊錢,在一線城市,連吃飯都是不夠的。

想靠1000塊錢每月的收入活下來,活得還算體麵,無疑天方夜譚。

但他的房間,不僅體麵,而且考究。

警察入戶調查時,門口圍上了一道封鎖線。

但因為來往出入的工作人員太多,門總是開開合合,最後乾脆半敞著了。

住在對門的中年夫妻中的丈夫,把自家門也打開一條縫。

見對麵穿著製服的警官們並冇注意到他,膽子大了一些,門縫從一條細線,開成一道溝渠。

風吹過時,門又大敞著向外奔去,速度之快,讓偷窺的男人來不及拽住。

好在無人看見。

他慌張地抬頭,隻見對麵的廳堂清晰地鋪展在眼前。

米白色的瓷磚清潔光亮,上麵鋪著一方淺灰色的地毯,沙發是更淺一些的灰色。

沙發旁立著一個菸灰色的長方形櫃子,上麵擺了一尊銀貂色的雕塑。

能把灰色運用得如此生動而有層次,讓在專科學校教美術的男鄰居都不免感歎。

房間開闊,一塵不染,哪怕幾十雙陌生的腳踩過,依然潔淨。

鞋套摩擦著地麵,發出沙沙聲,男鄰居悻悻地關上門,回頭望了一眼自家堆滿各種雜物和兒童玩具的客廳,心中莫名焦躁。

妻子的資訊不合時宜地發來。

“有什麼動靜?”

妻子是銷售,冇有休息日,每天早出晚歸,很少在家。

不像他時間自由,每年還有2個多月的寒暑假。

她在業主群裡聽到訊息時,第一時間撥打給她的老公。

聽到老公在家,又聽到他說警察來了,油然生出一股興奮。

她住在這裡5年,從冇見過對門的鄰居。

她一度以為,對麵並不住人,首到一天晚上回家看見掛在門口的外賣,又一天半夜聽見一個女人敲開了對麵的門。

她對對麵的男人很是好奇,剛意欲打探,竟得知他死了的訊息,還是跳樓死的。

比起丈夫的膽小害怕,她倒是心寬許多,做銷售的人臉皮厚,心也厚,刀槍不入。

此時,她隻有一個念頭,就是得到儘可能多的一手資料,成為全小區的資訊高地,然後添油加醋地好好描繪一番,享受旁人渴求的注視和迫切的追問。

然而她的丈夫,並冇有如她所願,恪守“情報員”的職責。

冇有現場圖片,冇有細節描述,隻發來一句簡單的敷衍:有人看管,冇看見。

幾分鐘後又加了一句:千萬彆和孩子說。

切,掃興。

女人把丈夫的微信設置成免打擾模式,以宣泄自己的大失所望。

心突然空的很,她拿出一根菸,若有所思地點上,放在嘴邊猶豫了一下,深深吸了一口。

腦中即刻浮現出那深夜來訪的女人的模樣。